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署名三叹

1999-11-25 来源:光明日报  我有话说

著书署名,古已有之,翻开《汉书艺文志》,许多书都以不同方式署作者名。六艺除本经已属社会公有财产外,其传述诠释之作,多署作者名,如易经之传有周氏、服氏、杨氏、蔡公、韩氏、王氏、丁氏等各家,署姓以明为一家之言。小学类有《苍颉训纂》二种,分署扬雄、杜林二名,以示同名异书。诸子、诗赋作者之名多有与书名合署者,如《陆贾》二十三篇,《贾谊》五十八篇,甚至即以作者名冠于文体而著录其书,如屈原赋二十五篇、司马相如赋二十九篇。汉高祖贵为天子,作大风歌,合他歌为一书,遂署《高祖歌诗》。后世无论二十四史之史传,唐宋八家之别集,凡成书者无不有署名。近代以来虽有用笔名署名者,但久而人多习知其为谁人,甚而有即以所署笔名行世者,如鲁迅与茅盾类此。正因书有署名,遂使检群籍者莫不以此为一渠道而得其用。及“文革”时,即使御用遵命之作,仍署“梁效”、“罗思鼎”等谐音之名。是可见署名之不可少。

近年著述繁多,亦无不有署名,一则以明责任之所在,一则以定版权之所属。作者署名,已成共识,但其内含与背景之复杂曲折,似尚无人穷其究竟。我曾屡见因署名而出现的千情百态,颇有出人意料而不得不付之浩叹者。择其荦荦者,约为三叹!

其一:书生数年灯火,备尝寒窗之苦,方成一书,积稿盈尺,久久难付枣梨。出版社索资出书,几成社会常规而习见不怪。一介穷儒,日汲汲于稻粱,犹时有竭蹶,又何从筹措巨金?妻女为脱簪铒,亲友为解阮囊,杯水车薪,亦无济于事。幸得高人指点,辗转求助豪门。于是腰缠蹄金者,附庸风雅,愿出其灯红酒绿之余沥,为求署名于作者之列。有无相通,公平交易,出资者心安理得,视为当然;而真正作者如割禁脔,内心凄楚,莫可言状。为免高阁之厄,不惜降志辱身,违心接受,迹近文丐,郁愤中结。于是款爷履历增著作一项,原作者每睹所著之款爷署名,辄自责求一时之利,失立身大义,不时追悔,时感隐痛。闻者多怜其情有可原,义无可取。此一叹署名之可怜也!

其二:作者躁进,为求尽早掠取名位,乃以所著呈某出版社正副头领,甘言相啖,推为前辈,乞其订正,并以第一作者相许。某头领利令致昏,惑于口蜜,乃欣然允诺,略改之无,稍加圈点,即昏昏然署名为第一作者,并利用职权,迅速发稿,果于作者评职称前夕问世,作者如愿以偿,头领名利兼收,皆大欢喜,一切似已妥帖。事后作者卑辞求还原稿,言将保存头领手迹,头领戒备全失,完璧归赵。孰知该作者叙事端原委附以原稿,状告头领胁迫掠取成果于纪检。追查结果,头领落笔原稿之笔墨确属寥寥,于是作者“沉冤”得雪,以受害者面目出现,受到若干不知内情者之同情。此头领则受责停职检讨,终于离职而去。此头领固罪有应得,而作者之“始乱终弃”,用心险恶,亦卑鄙之极。此再叹署名之可鄙也!

其三:某学者曾相告:其门人以两年之功,东拼西凑,写成一书,即送请其师审阅,并以其师熟悉出版界人士,遂以合著共署为请。某学者审阅所著并签注修改意见,而婉拒其合作共署之请。于是某生视其师为迂而不化,乃改弦易辙,别寻门路。终投某权位者之门,不数月而其书问世。权位者骤得第一作者之名以掩其不学无术,自感欣慰,而该生于书序中竟谀某权位者有治学经验,有研究成果,并以能与其通力合作为荣。此等乞怜媚态令人作呕,实难取谅于人。其行固不仅此人,其人之不齿士林,固咎由自取。此三叹署名之可耻也!

可怜、可鄙、可耻,虽分为三,其源皆因“急功好利”以致“见利忘义”。义利之辨,多为前贤所重,汉董仲舒乃有“正其谊(义)不谋其利”之论,此虽有阐扬儒家义利观之嫌,但仍可作立身行事之镜诫。语云:“子罕言利”,或为夫子涉世既深,见利之为害也甚,遂罕言其事以默化诸弟子。今之智者于此当有所鉴察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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